醉似贪欢

情到深处割腿肉
小甜饼生产工厂

【遥夭】《京中贵人》下

最后的结果证明,比心狠,龙夭确实略胜一筹。

“最是无情帝王心啊。”

在冷夜里熬了一宿的施敬遥脸色苍白,在侍卫们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大殿内。隔着珠帘,皇城的主人正懒散侧躺在宽大的龙椅上,慢条斯理地吃着葡萄。

侍卫们躬身退下,施敬遥忍着腿脚的酸麻感,一步步挪过去,一把撩开帘子,吸引他注意的是那人脸上夺目的黄金面具。仔细说起来,两人吵架的原因,也有这面具的一份“功劳”。

龙夭眼睛一瞥,见施敬遥进来后就直愣愣地盯着他看,面具后的眉毛皱起,“看什么?谁准你进来的?”

在施敬遥面前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戴这面具也纯粹是为了满足心底一点点恶意的报复。

并非是龙夭小心眼,着实是施敬遥那日的所作所为令他气恼。



那日他正于殿中批改奏折,施敬遥跟在大臣的队伍里混了进来,两人打闹几句后,龙夭就被施敬遥半哄半激地再次‘微服出访’了。两人赶往风波镇的路上途径一座小城,歇脚时偶然听闻这儿的县令大人私下收受贿赂,与朝中重臣勾结欺压百姓。两人对视一眼,当下就决定把事情查清楚。查了几日,却始终寻不到蛛丝马迹。终于等到有一天那县令趁着夜色与人私会,龙夭二人跟踪到一家酒楼,却不小心泄露踪迹,被房内的人惊觉,等他两摆脱一帮阻挠的手下追出门,街上早已没了人影。好在龙夭眼尖地寻到一位街口摆摊卖字画的书生,那书生竟然真的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看那个人的穿着打扮就是非富即贵,我就多看了几眼。”

可更多的细节,书生却不肯说了。龙夭让他将那人的模样画下来,一摸腰间,却发现钱袋子不知何时弄丢。施敬遥更是不用提,一直将龙夭当行走的钱庄,身上半个铜板也没有。

书生本就怕画像得罪了高官达贵,这会儿一看连银子都没得收,这笔赔钱买卖自然不肯做。

施敬遥用激将法道,“我看你不是不肯给我们画,而是以你的画技,根本就画不出那人的容貌吧?你看看你这摊子上那么多人物像,人不人鬼不鬼的,被你画的那些人看了都要找你赔钱。”

书生并不傻,听完虽然生气但也清楚这是激将法,依旧不肯妥协。

龙夭正准备回客栈拿备用的银票,施敬遥拉住他,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见书生的摊子上大多是些人物画像,以面容姣好的美人为多,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喂,我可真没骗你,你瞧瞧你这画上的人,要么眼神呆呆愣愣的,要么鼻子嘴巴七歪八扭的,要不就是一点儿风姿都没有,比那什么‘京城美人图’差远了……哎,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吧,就你这画工,迟早要喝西北风,早点儿换个行当比什么都强。”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又没见我画过,怎么知道我画得不对?”书生一听果然来气,“若非在下未去过京城,无缘得见那些风采卓越的女子,我自能画出比那更好的作品。”

“你没去过京城,就不知道找人问吗?”施敬遥笑着勾上书生的肩膀,“巧了,我们两位就是刚从京城来的,遇到我们真是你走运啊——”

龙夭负手站在一旁,一边听施敬遥糊弄那书生一边品鉴那些画。

“我悄悄跟你说,”施敬遥偷瞄了一眼龙夭,见对方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里,便凑近了书生的耳朵,低声道,“不瞒你说,本大爷我,就见过京城里最美的人。”

书生扭头狐疑地看他一眼,“你?”

“嘘——你瞧我朋友的穿着打扮,是不是比你看到的那大人物还要来的贵气?你再打量打量他的气度,是不是特别有范儿?这位是京城里的大人物呢,我就是托了他的关系,才能见到那美人儿呢。”

书生原本只信了三分,在仔细打量过龙夭的衣着和举手投足的气势后立马信了八分,不知为何,在仔细端详龙夭的眉眼时竟感到些许惊艳。施敬遥将他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忙把人的脑袋转回来,继续蛊惑道,“如果你把那人的样子画给我,作为交换,我就给你画一幅,真正的‘京中美人’图,怎么样?”

两人这厢做着交易,那边龙夭怕县令那头生变故,于是决定兵分两路,自己先去县令府衙看看情况。施敬遥正烦恼要怎么支开他呢,这下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立马同意了他的提议。

龙夭走后,书生看着施敬遥画画,一开始看他连人的衣服都画得粗糙只觉得这人铁定在诓骗他,可看到后面,竟然慢慢地被这画中的身影吸引了心神……

龙夭去后折返不过半个时辰,回来后却惊讶看着那软硬不吃的书生竟拿着画笔在纸上描摹,不敢与他直视就算了,画着画着还时不时偷偷瞄他几眼,脸色微红。

龙夭脸色一沉,“施敬遥,你与他说了什么?为何他——”

“哎,这一看就是被我的真诚打动了啊,”施敬遥打断龙夭的问话,不动声色地走前一步挡住书生的目光,顺便揽住龙夭的肩膀,背对着那书生低声与龙夭解释道,“刚才你不在,我动用了点‘手段’。”他举了举拳头,龙夭想当然认为他是用暴力逼人就范的,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让他等会儿交给书生。

施敬遥习惯性就要把银票塞自个儿怀里,被龙夭似笑非笑的眼神一瞥,顿时耷拉了脑袋,撇着嘴老实了。眼见着龙夭走到书生身后认真看他画画,那书生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施敬遥方才的一丢丢悔意瞬间放大数倍,悔不当初,恨不能抢回书生怀里那张画像。

小城县令勾结重臣腐败案就这样告破,龙夭飞书一封回京派人紧盯着那位大臣,待日后回去重新审理定罪。两人马不停蹄赶往风波镇,过了几天安逸日子,施敬遥正享受着和龙夭二人的闲适生活呢,早把前些天那书生的事儿忘了一干二净。谁成想那书生竟如此‘争气’,把施敬遥的画临摹描绘了千百幅,本不舍得卖,但碍不住别人重金求购,一张两张的,竟然畅销到了百里之远的风波镇!

那画儿作为近来最受欢迎的‘美人图’之最,落进龙夭手里时,施敬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滔天大祸。

龙夭双手拿着画,整个人都在发抖。

画上是一片纱帐,账后隐约可见一人侧躺在宽大的金椅上,暖黄衾裘,黑丝如瀑,风姿绰绰。最令人叫绝的是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干净又勾人,仿若能瞧到人心坎儿里去。虽然遗憾窥不见真容,却无人怀疑,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是位真正的美人。

龙夭盯着那画中人脸上金光流转的面具,额角青筋直冒。

施敬遥见势不对,心里危机感甚重,脚步一转扭头就要跑。就听得身后一声轻轻的,“施敬遥。”双脚就不听使唤地停在了原地。




龙夭撕了手中的画,翻身上马独自启程回京。一路无歇,进宫时身上衣衫还破着洞,脸上杀气腾腾,给可怜的李公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可怕回忆。而施敬遥在后面追了几日也没追上人,最后被拦在宫外,只好鼻青脸肿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差点儿被施夫人当做乞儿赶了出门。

朝中大臣有见过画的,上朝时偷偷抬头打量珠帘后总以黄金面具示人的帝王,帝王斜靠在龙椅上,安然自若,淡淡的一眼就看得那些偷看的人冒了冷汗,急忙低下头去,将心底的揣测也好打量也好通通压进肚子再也不敢放肆。无人知晓面具后的龙夭是怎样的紧张,是怎样的恼怒。





说真的,他为什么要把施敬遥的脑袋留到今天?龙夭自己都很好奇原因。

“施敬遥,”又回想起这不愉快的事情,龙夭板着脸道,“你还来做什么?真不怕我杀了你?”

施敬遥回过神,他自然明白龙夭是拿这面具膈应他,虽然这事儿是他有错在先,可他已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更不用提吃了无数次的闭门羹坐了好几天的冷板凳,还要他怎样?瞬间不服气地开呛道,“自然是看这面具,难不成是看你?你有什么好看的?”

“放肆!——”

施敬遥不等龙夭发作,顺着刚才的话继续道,“没有人让我进来,也没人叫我出去啊?老子自己的腿,爱往哪儿走往哪儿走,旁人管不着。”

龙夭坐起身,双眸眯起,盯着施敬遥不说话,身上的帝王压迫感直直冲着施敬遥施压而去。

即便是施敬遥作死惯了,被真动怒的龙夭这么一盯,心底也打了颤。他咽了口唾沫,干巴巴道,“龙夭,你、你这么看着我,我可保不齐会对你做出什么事来。”

“哦?”尾音一勾,龙夭眼底酝酿着风暴,面上不显,平静发问,“你敢对朕做什么?”

每当龙夭用上了“朕”自称,就是真的生了气。施敬遥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心里叫苦不迭,嘴上却依旧不肯退让半分,“我敢做的事情可多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呵。”龙夭哂笑一声,像是看穿了对方的怯弱,聊无趣味地躺了回去,继续吃葡萄,不再多分施敬遥一分注意。

施敬遥心头火起,正打算撸起袖子再跟这装腔作势的龙夭好好干一架,就见到对方捏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汁水儿顺着指尖划过白皙的手腕,消失在隐约可见的臂弯中。

施敬遥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摸摸肚子,已经一天没吃饭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怎么,想吃?”

龙夭将那盘已经去皮的,晶莹剔透的葡萄端到施敬遥面前一晃而过,施敬遥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肚子咕咕作响。他老脸一红,尴尬得捂住肚子,低头骂了一句,“能不能争点气,这会儿添什么乱!”

龙夭本来还在气头上,结果被他这傻气的举动逗笑,内心想,自己与这呆子动什么气?方才的气消了些。殿内紧张的气氛顿时缓解了几分。

“吃吧。”

吃?——让他吃他就吃,他不要面子的啊?

……不吃?……那是不是接下来几天又只能半夜偷偷翻墙进来了……

施敬遥眉头搅在一起,内心交战激烈。

龙夭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动弹,刚放松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同时对望一眼,在对方眼底看到了自己怔愣的可笑模样,不约而同别开了头。

龙夭感觉到自己脸上升起的热度,无比庆幸自己戴了面具。

“龙夭,”终于做好选择的人突然走近,单膝跪在龙椅边,俯身凑近有些无措的龙夭,一手抻在椅背一手去摘对方脸上的面具。龙夭被他这个姿势禁锢在龙椅和施敬遥的胸膛中间,躲闪不及,一个慌神间那象征着帝王权威的面具就被人摘了去。

他提高声音,冷呵,“施敬遥!你放肆!”

“哎哎,我的陛下大人,你别喊,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咱两好好谈一谈行不行?”

施敬遥拿了面具却也不退开,就着这个姿势和龙夭“讲道理”。

龙夭火从心起,伸手就要去够旁边的佩剑。

施敬遥见他伸手,误以为他要去够那盘葡萄,便够了一颗葡萄,直接往龙夭嘴里一塞。

龙夭腾不出嘴解释他根本不是想拿葡萄,被迫匆匆嚼了两口吞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颗葡萄就已经抵到了唇上,催促着他快些吃。

大约是真的饿了,施敬遥没等龙夭再张口,手腕一转,那葡萄就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龙夭怔楞。两人在风波镇风餐露宿出生入死的时候喝过同一碗水睡过同一个枕头,那会儿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这会儿碰过自己嘴唇的葡萄突然被施敬遥吃下……心中燃起的那把怒火还没等烧开就“噗呲”一声被浇灭了。

龙夭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通宵没睡,走火入魔了。

施敬遥见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担心地用手背去量他额头的温度,“怎么了?昨夜里真的冻着了?你生我气就算了,找个侍卫把我赶出去就好了,干嘛要陪我一起受罪。”

施敬遥的话说的太理所当然,龙夭推开他的手,别开脸不看他,“你想多了,我只是公务繁忙。”

这幅嘴硬的模样施敬遥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哦~公务繁忙——”施敬遥拖长了音,眼角带着促狭的笑意,分明写着‘信你才怪’。

龙夭白他一眼,推开他理了理衣服起身端坐,“给你三句话,说完就给我离开。”

“哇,这么无情?”

“一。”

“别别别,这怎么算呢!”

“二。”

“好吧好吧我说——”

“三。”

“…….”

  

龙夭到底是没舍得喊侍卫进来把人拖走,施敬遥得寸进尺,抓住他的双手紧紧攥着,“我已经找到那书生把画全抢过来了,之前卖出去的那些我也托衙门里的人尽量去找回来了,还有为了保险起见,我重新画了一幅‘美人图’交给他让他去卖,等新画散开来,很快就没人在意你那幅画了。”

龙夭一开始听着还算满意,听到后面心里却不舒服起来。

“你重新画了一幅?”龙夭抿紧唇,装作不在意问道,“画的是谁?”

“还能是谁,风波镇鼎鼎有名的李荒芜女侠啊!”施敬遥挑眉,“谁让她以前打我来着。”

龙夭一听,将手从施敬遥的掌心中挣脱出来,神色不自然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这就赶我走了?”施敬遥眼底含着笑,“你怎么不问我那些画我抢回来干什么?”

“……”

施敬遥贱兮兮笑道,“下次带你去我家,给你看看我的卧室,”他故意压低声音,将下巴埋在龙夭脖颈间,“里面藏了好多好多的美人呢……”末了,他恶意对着染红的耳朵呼了口气,感觉到龙夭身体颤了一颤,便趴伏在龙夭肩上笑得直像只偷腥的猫。


皇帝陛下接二连三地遭到戏弄,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亲自动手,将胆大妄为的人一路揍出了宫。

 施夫人再次看到自家儿子鼻青脸肿的回来,与上次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同,这次是傻笑得找不到北。

她猛然惊觉,“儿子,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

“娘,您真是聪明!”施敬遥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后了,挤眉道,“你等着,我一定努力尽快把人给你领回家。”

“哎呦呦,看我儿子这神魂颠倒的模样,”施夫人呼噜了一把施敬遥的后脑勺儿,乐呵呵道,“儿子,我未来儿媳妇是谁啊?长什么样啊?”

施敬遥想起了他喊龙夭出宫玩的那时候,对方嘴上说着公务繁忙,但身体诚实地走去换衣服的时候,他扭头,对方从屏风后面出来,戴着龙纹金冠,一身金丝绣纹月白长袍,俊眉星目,惊为天人。“走吧,朕带你去看看朕的江山,”他那会儿对他说,“属于我们的江山。”

施敬遥那会儿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眼前这个人,以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对他,比他对自己还要好,好上百倍,千倍。


思及此,这个总是嘴里侃天侃地没个正型的施捕快敛下夸张的笑容,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温柔,神色是绝无仅有的认真,让施夫人都屏住了呼吸。

“娘,您未来儿媳妇儿,不仅是这天下最好看的人,还是这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

 您若不信,我下次带他来,让他给您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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