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似贪欢

【苏靖苏】风骨同守 07

07.南楚公主

“臣有事要奏。”朝堂上，蔡荃朗声道，面色严肃。

萧景琰对他是了如指掌了，一看他肃穆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有多棘手。心里还想着御书房里成堆的奏折，一阵叹息。虽然毫不怀疑言厥和纪王把事情都打理得有条不紊，但不过目，总觉得失了责任。

“蔡卿请讲。”

“在禀报前，臣自请罪——”蔡荃忽然跪下叩首，“臣办事不力，看管不严，导致一名罪犯被劫走至今未追回，请陛下降罪”

“什么罪犯？”萧景琰惊讶。

“陛下可还记得半个月前收监的一批南楚俘虏？”

“有些印象。”

南楚趁边疆守卫松懈发动偷袭，后来卫峥仅凭五万人就击退南楚七万，狠狠打击了南楚贪婪之气，其中，抓获了俘虏近百人。

“四天前，有人闯入邢部大大牢，劫走罪犯一名。”

“哦？”萧景琰手一拍，满堂文武百官躬身不敢言。“何人如此大胆擅闯地牢劫人？”

“回陛下，是萧公子，萧景睿。”

萧景琰听到更加惊讶，这萧景睿何故去劫一个南楚俘虏？

看出萧景琰的疑惑，蔡荃解释到，“陛下，臣也是最近才得知，这俘虏其实是女扮男装的南楚公主，宇文念。”

萧景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可这又合理地解释了萧景睿劫囚原因。

同父异母的妹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在牢里受苦。

亲自去长公主府见了萧景睿，他显然对自己的突然来访深感意外，慌慌张张行了礼，眼睛下意识往里间瞥了一眼，带着紧张和忐忑。

“宇文念可是在你这里？”萧景琰开门见山。

萧景睿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知道她在这里，”萧景琰沉声，“蒙大哥都和我说了。”

萧景睿的心随着萧景琰沉下去的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自从打探到宇文念私下随军来大梁寻他，还意外被虏获管押在邢部服苦役，他就下定了决心要救她。

南楚和大梁结仇早深，而作为南楚王与大梁公主的私生子，在南楚受尽人嘲讽，看尽了鄙夷和仇视目光，期间除了他的父亲，也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待他如亲哥哥，替他挡下暗刀冷刺，心生感激与温暖。

上辈人的仇恨怨念不该牵扯到他们身上，宇文念，用真心实意唤他哥哥，他也是接受了这个妹妹，既然如此，他就会尽全力去保护她，即使要趟刀山火海。

“陛下，”萧景睿直挺挺跪下，语气坚决，“小妹糊涂，瞒着父亲随军来大梁见我才会被当敌人虏获，请陛下饶了她。”

萧景琰叹了口气。

“陛下，我愿代小妹受过。”

“起来吧，”萧景琰看出他眼里的坚决，犹如钢铁磐石，不可动摇。

无奈弯身扶他起来，“我并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

萧景睿抬头看他，眼中惊讶不解之色。萧景琰又道，“我若真有心加罪于你们，又何必亲自来见你们？”

劫囚本是要砍头的大罪，没想到萧景琰竟然就这样免了他们的罪。

意外之喜，萧景睿眨眨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来，面露狂喜，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轰然坠地。

“谢陛下！”

其实萧景琰也是顾着宇文念的身份，心里也后怕，若是宇文念真有个万一，南楚和大梁必定又有一场恶战。

但毫不追究责任，只是因为，宇文念为了见萧景睿女扮男装参军的故事勾起了他一些回忆。

只不过回忆中那个人并不用为他穿上女装，也没有不幸被敌国抓去当俘虏。

那人嚷嚷着要随他去战场杀敌，在他手下假扮一个小兵，陪了他半途，就被识破身份，被强制遣送了回去。

临别前那番碎碎念，左嘱咐右放心不下的，真让人想封住他的嘴，一脚踹回去。

萧景睿一直观察着萧景琰的表情，不复进来时的冷峻，带了些许笑意，紧绷的神经不由放松下来。

“南楚虽与大梁交恶，屡屡进犯边疆，但南楚公主毕竟也是你妹妹，既然来了，就应以国礼相待，这些天她被囚于地牢，也是委屈她了。”

“念儿不觉得委屈。”

萧景睿刚要开口，就听见背后传来柔软的声音。

转头去看，宇文念从里间出来，走到他身边，“能见到哥哥，再多苦念儿也愿意受。”

“以后不许这么胡闹了。”

宇文念小嘴一撇，拉了萧景睿的衣角，软声道，“只要哥哥和念儿回南楚，念儿就不用瞒着父王长途跋涉来看你了……”

萧景睿似乎不愿与她谈回南楚的事，把她从身后拉到萧景琰面前，扯开话题，“还不快见过陛下。”

弄清了事情原委，也算是给了邢部一个交代，撤了步撵独步走在晚风习习的清朗月色中，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林府。

抬头，重新修葺的牌匾上金色大字耀眼依旧。

高屋飞檐，黑瓦白墙，阻了欢声笑语，隔了天真烂漫。

墙脚伸出牵牛紫色花蕊，生机勃勃。

身边路过各色行人，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似乎都在生活中奔波游戏，有的高谈阔论，有的浅笑依稀，吝啬于给这座没落府邸一个赞美的钦羡目光。

萧景琰突然鼻子一酸，就想冲他们大喊，喂，你们都给本王站住！记住了，这座宅府，曾经住着全金陵城最耀眼最明亮的少年！

他叫林殊。是萧景琰唯一挚友。

拳拳真情，一涌心头，却哽在喉咙口说不出道不明。

天色又沉。微微亮光把离人的背影拖得又长又缓，沉默的府邸，如一位年暮老人，慈爱地目送他渐行渐远。

长长的叹息，悠悠的，散进融融春风，也不知飘进何人耳畔。